【十三】
林惊羽到了通天峰玉清殿上的时候，这里已经站着十几个人了。这些人中，有他熟悉的，也有的只见过几面，仅知道是同门中人的。
但无一例外的，在场的人心里都知道，此刻站在这里的年轻人，都是青云门年轻一代的翘楚。
人群之中，最出众的莫过于两人，一个是冰冷清艳的陆雪琪，另一位是如今一身首座服饰、气度不凡的齐昊。说起来其他各脉的首座都未前来，齐昊也是惟一一个到场的首座。
齐昊转眼一看，正看到林惊羽走了进来，怔了一下，随即大笑着走了上去，一把抱住林惊羽，上上下下好好地打量了他一番，笑道：“林师弟，你不是在祖师祠堂守灵吗，怎么也来了？”
这十年间，林惊羽对外一直是以守灵的借口住在祖师祠堂的，而那位来历神秘的老人，更是关系到青云门往日一段秘史，所以众人都不知晓，此刻他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只笑道：“十年期满，我也出来了，正好有人吩咐我来这里一趟，没想到齐师兄你也在这里。”
齐昊微微一笑，道：“掌门师伯通知了各脉年轻弟子中的出色弟子来此，说是有要事商量，我正好无事，也就过来看看。”
他们师兄弟正谈话间，旁边走过来一个男子，身材高大，正是大竹峰的首徒宋大仁。十年不见，他的样子倒也没什么改变。
“大师兄，这十年后，你看起来也没啥变化嘛。”眼尖的杜必书一眼就瞄到了宋大仁，嘿嘿笑道。
宋大仁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张小凡也是第一次看到十年后的众人，怔忪间却又有些物是人非的恍然。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师父还没有找他谈一谈的打算，毕竟他从醒来后到现在的表现，那个从小把他养大的恩师，又怎么可能不会发现他的变化？
他悄悄望向田不易，只是看到师父正专心看着天幕，暂且未注意到。
张小凡微微摇摇头，也不知，那个白衣女子如何了？
按照他所了解的，水月大师和文敏师姐都是七脉会武当天过来的，如果她们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回去后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陆雪琪和他有所交集吧？
他微微苦笑，他知道自己不合适她，也许趁这个时机一刀两断，也是最好的选择罢了。
当年宋大仁与齐昊等人也算熟悉，此刻便走过来寒暄一阵，片刻后他目光落到了林惊羽的身上，微笑道：“林师弟数年不见，更是英俊挺拔，想必道行又精进不少吧？”
林惊羽微微低首，微笑道：“宋师兄你太过奖了。”
宋大仁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道：“啊，齐师兄，还认得小弟吗？”
齐昊向那说话之人看去，笑道：“曾师弟，我忘了谁也不敢忘你了！”
来人正是风回峰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弟子曾书书，而在他旁边一起走过来的，却是小竹峰中的两位美女文敏和陆雪琪。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射向了冷若冰霜的陆雪琪，只有宋大仁向文敏看去，呵呵一笑，文敏含着笑，白了他一眼。
齐昊等人也与文敏、陆雪琪见过，曾书书道：“齐师兄，当年你继任首座之位的时候，小弟犯了错事，正被家父圈禁，未能到场祝贺，莫怪莫怪！”
齐昊大笑，道：“曾师弟说哪里话，心意到了就可以了。”
曾书书微笑点头，随即向周围看了一眼，道：“齐师兄，这次掌门师伯把我们叫来，不知道有什么大事？”
齐昊摇手道：“具体我也不大清楚，但是听说西方某地出了桩异事，掌门师伯想借机派出年轻一代出色的弟子历练一下。”
“啊。”周围人都发出了叹音，许多人颇为好奇和兴奋，曾书书本来也是笑容满面，但忽然间神色一凝，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快之事，齐昊发觉，微讶道：“曾师弟，怎么了？”
曾书书苦笑了一下，道：“年轻一代，出色的弟子下山历练？”他轻轻摇头叹息，道：“这个话，我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他与齐昊对望了一眼，忽然间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当年的四个人，如今……
“下山历练？”默默望着之前寒暄的画面的苏茹，忽然轻声道。田不易和水月也是回想起之前七脉会武之前，道玄师兄曾经提过的下山历练的事情，毕竟这是七脉会武一向以来的传统，所以他们也不意外，但如此来看……
田不易是外表木讷但内在绝对精明的人，他趁着空隙这档，慢慢缕清所看到的一切内容。
首先是他们来到此地看到苍松叛变，知道了草庙村惨案的真凶是天音寺的普智大师，然后就是小凡不知为何和魔教的那个叫碧瑶的人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交情以至于道玄师兄要斩草除根，然后就是十年后……
所以，老七一向很少下山，入门这几年，也基本上是在大竹峰上闭门不出，那么，他究竟是怎么样和碧瑶产生的交集？
这个时间点，田不易知道小凡的修为和资质均平平无奇，三年才修到第二层，所以这个时候的他自然还不知道张小凡私自修了第三层法决，更不知道张小凡在七脉会武靠着大放异彩，莫名其妙入了四强。
所以，这中间空白的时间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田不易扫了几眼沉默不语的小弟子，有意无意地多看了几眼那根不起眼的，黑乎乎的烧火棍……
之前提到过，嗜血珠和摄魂棒？这大凶大邪之物……
还没等田不易抓住关键点，天幕又开始继续播放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望向那个美丽的女子，陆雪琪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又似把什么都深埋在心底，那双明眸转动，目光在林惊羽身上看了一眼，似乎想找出什么影子一般，但终于，还是失望地移开了。
“嗯？”文敏看着天幕上的美丽清研的师妹，十年后的小师妹，虽然比现在的小师妹更加成熟美丽，多了几分平添的魅力，但总觉得……不太对劲？
还有，下山游历？为什么曾书书和齐昊提到的时候，会特意看着雪琪？水月面容虽平静无波，内心却是惊涛骇浪一般起伏。
难不成，她这个最得意最出色的弟子，之后是发生了什么吗？
陆雪琪是她这十数年新收的弟子，也是最出色的一个，容貌、天资、心性，均是最顶级的，当初琪儿修为精进之快，让她又惊又喜，并将天琊这个宝物传授与她，而陆雪琪，也从未让水月失望过。
更别说，雪琪一心修道修炼，一心想要在此次七脉会武上一鸣惊人，给小竹峰争口气。
在水月的认知中，雪琪不会跟情爱这等小事扯上关系，她的未来，当该是一心修道，以求长生。
正在这个时候，大殿之上忽然钟鼎之声响起，众人立刻肃立片刻后掌门道玄真人在萧逸才的陪同下走了出来，向众人望了一眼，微笑着打个招呼，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众人一起施礼，齐昊站在最前头，道玄真人微笑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坐吧。”
但众弟子中，除了齐昊如今的身份已然不同，在道玄真人的下首坐了下来之外，其他人还是站着。
道玄真人看了身边的萧逸才一眼，道：“逸才，你来说吧。”
萧逸才点了点头，道：“是，师父。”
说着，他走了出来，向众人望了一眼，朗声道：“诸位同门，今日请大家来此，是有一件事情，需要我们青云门最出色的弟子前去完成。”
他说到这里，众人登时一阵耸动，萧逸才微笑了一下，继续道：“近日，天下间纷纷传闻，说道西方大沼泽之内，近日忽有异光冲天，数日不止，恐有惊世异宝将要出世。本来天降灵物，惟有德者居之，我们也并无夺宝之心。但消息传开之后，听说魔教妖孽大举西进，意图染指。”
“什么？”
“可恶！”青云门众年轻弟子顿时怒形于色，纷纷叫出声来。
萧逸才待众人声音小了些，微笑道：“这消息若是假的，倒也罢了，但万一若是真的有着奇珍异宝，落入魔教手中，岂不是为虎作伥。青云门向来是天下正道领袖，故掌门真人决定，从本门年轻一代中挑选出出色的弟子，一起前往西方大沼泽，主持道义，斩妖除魔。”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忽然又带些神秘的语气，道：“诸位师弟，此外还有一个要紧处，听说天音寺和焚香谷也派出了弟子前往西方大沼泽。自从十年前那场大战之后，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这两派明着和我们一团和气，但暗地里窥视着正道领袖之位久矣。希望大家可不要丢了本门的脸面！”
众人一阵喧哗，顿时有人喊了出来：“掌门真人放心，我等绝不丢青云门的脸面！”
“正是，这一次定要让魔教还有天音寺焚香谷的人看看我们的厉害！”
道玄真人微笑点头，站起身来，道：“此次去西方，或有凶险，魔教中人更是艰险狡诈，你们平日要格外谨慎才是。”
众人齐声道：“是。”
道玄真人向萧逸才道：“那你安排一下，早早动身罢。”
说完，他目光有意无意地望了站在人群中的林惊羽一眼，然后转身便向内堂走去，众人躬送，待他身影消失，萧逸才便细加安排。
那边厢，林惊羽向齐昊道：“怎么，齐师兄，这次你不去了吗？”
齐昊失笑道：“林师弟，如今我走不开了。”
林惊羽醒悟，脸上一红，道：“啊，师兄已经是本脉首座了，我却没有忘了。”
齐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次是你第一次行走天下，正是个大好机会，我可盼着你大展神威、一举成名呢！”
林惊羽笑道：“师兄你说笑了。”
齐昊笑了笑，随即脸色有些阴沉，看着周围无人，对着林惊羽低声道：“林师弟，不瞒你说，十年前师父……苍松道人背叛青云，搞得我们龙首峰一脉一直抬不起头来，尤其朝阳峰、落霞峰二脉弟子，见了我们便和仇人一般。师兄我这个首座，做得也是辛苦得很，所以很是盼望你这次出去，能替我们龙首峰争上一口气的！”
田灵儿看到如此的齐昊，少女心性，让她猛然那见到心爱之人，听到他当上首座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
俗话说，知女莫过母，苏茹和田灵儿母女连心，看到女儿这样，苏茹和田不易微微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田不易则是没好气地望天，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
老父亲心累，老父亲辛苦。
林惊羽默然无语，片刻后微微点头，低声道：“齐师兄，我知道，你放心就是，我必定不让你失望。”
齐昊微微一笑，脸色也松开了些，伸出手拍了拍林惊羽的肩膀。
正好此时宋大仁走了过来，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笑道：“怎么，这次龙首峰是林师弟出去么？”
齐昊笑道：“正是，不知大竹峰的是谁？”
宋大仁呵呵一笑，道：“本来还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大师兄去，后来师娘嫌我笨，就让六师弟杜必书去了。”
齐昊微笑道：“杜师弟向来机灵，有他在我们青云门如虎添翼。”
宋大仁口才没有齐昊这么圆滑周到，当下笑谈了几句，正要走开，忽又回头，对齐昊道：“对了，齐师兄，我师娘最近有些想我灵儿师妹了，你回去之后，叫她回大竹峰一趟，住上几日吧。”
齐昊笑道：“宋师兄，你还不知道呢，今日一早，在我离开龙首峰来此之前，灵儿已经回去大竹峰了，说是想念母亲了。看来岳母和她还真是心心相印呢。”
宋大仁怔了一下，随即大笑，声音爽朗，回荡在玉清殿上。
“……”沉默，正是此时此刻的守静堂。
张小凡看到天幕上齐昊和大师兄的对话，此时十年未见的师兄师姐们就在身边，看到曾暗恋过的灵儿师姐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让他也忍不住一阵高兴
只是诡异的气氛，张小凡环顾四周，决定默默地不出声。
“……”田不易，苏茹。
“……等等，小师妹和齐昊师兄？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后知后觉的宋大仁惊讶道。
“……”文敏回想起那次在道场上见到的田灵儿师妹的反应，了然的点点头，却又有些无奈宋大仁的迟钝。
“哇哦！小师妹居然嫁给了齐昊师兄？？”此刻的吴大义、郑大礼、何大智、吕大信还有杜必书。
“哎？？我，我和齐昊师兄？！”猛然，从天幕上得知如此劲爆的消息的田灵儿满脸通红，一个原本豪气大方的小姑娘，此刻却是扭捏羞赧。
少女心事，被猛然以一种如此的方式如此揭露出来，
也算是一种特别的社死方式了。
在妻子亲切友好的注视和提醒下，田不易深深呼吸了几下，一张胖胖的脸青了又青，黑了又黑。
女大不中留啊！女大不中留啊！
他女儿那么小，十年后也就28岁，太早了啊！
修真之人，寿命本来就长，他和苏茹也是一百多岁恋爱，三百多岁才有了灵儿，二十多岁的年纪，在他们来看，还是需要成长而不是成家的年纪。
当然齐昊是个优秀的人，灵儿的眼光……不能不说好，但就是太早了，哼！
此时此刻的田灵儿还不知道，她和心心念念的齐昊师兄的情路，又要多了几分波折。
水月无语的摇了摇头，冷眼旁观。
她的一切思绪，都挂在万剑一师兄身上，知道他还活着，心里那一块空缺，也悄悄的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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